1：東都主人喟然而嘆曰 2：“痛乎風俗之移人也 3：子實秦人，矜夸館室，保界河山，信識昭、襄而知始皇矣，烏睹大漢之云為乎 4：夫大漢之開元也，奮布衣以登皇位，由數期而創萬代，蓋六籍所不能談，前圣靡得言焉當此之時，功有橫而當天，討有逆而順民 5：故婁敬度勢而獻其說，蕭公權宜而拓其制 6：時豈泰而安之哉，計不得以已也 7：吾子曾不是睹，顧曜后嗣之末造，不亦暗乎 8：今將語子以建武之治，永平之事，監于太清，以變子之惑志 9：往者王莽作逆，漢祚中缺，天人致誅，六合相滅 10：于時之亂，生人幾亡，鬼神泯絕，壑無完柩，郛罔遺室 11：原野厭人之肉，川谷流人之血，秦、項之災，猶不克半，書契以來，未之或紀 12：故下人號而上訴，上帝懷而降監，乃致命乎圣皇 13：于是圣皇乃握乾符，闡坤珍，披皇圖，稽帝文，赫然發憤，應若興云，霆擊昆陽，憑怒雷震 14：遂超大河，跨北岳，立號高邑，建都河、洛 15：紹百王之荒屯，因造化之蕩滌，體元立制，繼天而作 16：系唐統，接漢緒，茂育群生，恢復疆宇，勛兼乎在昔，事勤乎三五 17：豈特方軌并跡，紛紛后辟，治近古之所務，蹈一圣之險易云爾哉 18：且夫建武之元，天地革命，四海之內，更造夫婦，肇有父子，君臣初建，人倫實始，斯乃伏犧氏之所以基皇德也 19：分州土，立市朝，作盤輿，造器械，斯乃軒轅氏之所以開帝功也 20：龔行天罰，應天順人，斯乃湯、武之所以昭王業也 21：遷都改邑，有殷宗中興之則焉 22：即土之中，有周成隆平之制焉 23：不階尺土一人之柄，同符乎高祖 24：克己復禮，以奉終始，允恭乎孝文 25：憲章稽古，封岱勒成，儀炳乎世宗 26：案《六經》而校德，眇古昔而論功，仁圣之事既該，而帝王之道備矣 27：至于永平之際，重熙而累洽，盛三雍之上儀，修袞龍之法服，鋪鴻藻，信景鑠，揚世廟，正雅樂 28：人神之和允洽，群臣之序既肅 29：乃動大輅，遵皇衢，省方巡狩，窮覽萬國之有無，考聲教之所被，散皇明以燭幽 30：然后增周舊，修洛邑，扇巍巍，顯翼翼 31：光漢京于諸夏，總八方而為之極 32：是以皇城之內，宮室光明，闕庭神麗，奢不可逾，儉不能侈 33：外則因原野以作苑，填流泉而為沼，發蘋藻以潛魚，豐圃草以毓獸，制同乎梁鄒，誼合乎靈囿 34：若乃順時節而搜狩，簡車徒以講武，則必臨之以《王制》，考之以《風》《雅》，歷《騶虞》，覽《駟鐵》，嘉《車攻》，采《吉日》，禮官整儀，乘輿乃出 35：于是發鯨魚，鏗華鐘，登玉輅，乘時龍，鳳蓋棽麗，和鑾玲瓏，天官景從，寢威盛容 36：山靈護野，屬御方神，雨師泛灑，風伯清塵，千乘雷起，萬騎紛紜，元戎竟野，戈鋌彗云，羽旄掃霓，旌旗拂天 37：焱焱炎炎，揚光飛文，吐焰生風，欱野噴山，日月為之奪明，丘陵為之搖震 38：遂集乎中囿，陳師案屯，駢部曲，列校隊，勒三軍，誓將帥 39：然后舉烽伐鼓，申令三驅，輶車霆激，驍騎電騖，由基發射范氏施御，弦不睼禽，轡不詭遇，飛者未及翔，走者未及去 40：指顧倏忽，獲車已實，樂不極盤，殺不盡物，馬踠余足，士怒未渫，先驅復路，屬車案節 41：于是薦三犧，效五牲，禮神祇，懷百靈，覲明堂，臨辟雍，揚緝熙，宣皇風，登靈臺，考休徵 42：俯仰乎乾坤，參象乎圣躬，目中夏而布德，瞰四裔而抗棱 43：西蕩河源，東澹海漘，北動幽崖，南趯朱垠 44：殊方別區，界絕而不鄰 45：自孝武之所不征，孝宣之所未臣，莫不陸讋水栗，奔走而來賓 46：遂綏哀牢，開永昌，春王三朝，會同漢京 47：是日也，天子受四海之圖籍，膺萬國之貢珍，內撫諸夏，外綏百蠻 48：爾乃盛禮興樂，供帳置乎云龍之庭，陳百寮而贊群后，究皇儀而展帝容 49：于是庭實千品，旨酒萬鐘，列金罍，班玉觴，嘉珍御，太牢饗 50：爾乃食舉《雍》徹，太師奏樂，陳金石，布絲竹，鐘鼓鏗鍧，管弦燁煜 51：抗五聲，極六律，歌九功，舞八佾，《韶》《武》備，泰古華 52：四夷間奏，德廣所及，僸佅兜離，罔不具集 53：萬樂備，百禮暨，皇歡浹，群臣醉，降煙熅，調元氣，然后撞鐘告罷，百寮遂退 54：于是圣上親萬方之歡娛，又沐浴于膏澤，懼其侈心之將萌，而怠于東作也，乃申舊間，下明詔，命有司，班憲度，昭節儉，示太素 55：去后宮之麗飾，損乘輿之服御，抑工商之淫業，興農桑之盛務 56：遂令海內棄末而反本，背偽而歸真，女修織纴，男務耕耘，器用陶匏，服尚素玄，恥纖靡而不服，賤奇麗而弗珍，捐金于山，沈珠于淵 57：于是百姓滌瑕蕩穢而鏡至清，形神寂漠，耳目弗營，嗜欲之源滅，廉恥之心生，莫不優游而自得，玉潤而金聲 58：是以四海之內，學校如林，庠序盈門，獻酬交錯，俎豆莘莘，下舞上歌，蹈德詠仁 59：登降飪宴之禮既畢，因相與嗟嘆玄德，讜言弘說，咸含和而吐氣，頌曰 60：“盛哉乎斯世！”今論者但知誦虞、夏之《書》，詠殷、周之《詩》，講羲、文之《易》，論孔氏之《春秋》，罕能精古今之清濁，究漢德之所由 61：唯子頗識舊典，又徒馳騁乎末流 62：溫故知新已難，而知德者鮮矣 63：且夫僻界西戎，險阻四塞，修其防御，孰與處乎土中，平夷洞達，萬方輻湊 64：秦嶺、九崚，涇、渭之川，曷若四瀆、五岳，帶河溯洛，圖書之淵 65：建章、甘泉，館御列仙，孰與靈臺、明堂，統和天人 66：太液、昆明，鳥獸之囿，曷若辟雍海流，道德之富 67：游俠逾侈，犯義侵禮，孰與同履法度，翼翼濟濟也 68：子徒習秦阿房之造天，而不知京洛之有制也 69：識函谷之可關，而不知王者之無外也 70：主人之辭未終，西都賓矍然失容，逡巡降階，揲然意下，捧手欲辭 71：“復位，今將授予以五篇之詩 72：”賓既卒業，乃稱曰 73：“美哉乎斯詩！義正乎揚雄，事實乎相如，匪唯主人之好學，蓋乃遭遇乎斯時也 74：小子狂簡，不知所裁，既聞正道，請終身而誦之 |
